医生们为何对《心术》颇有微词
已有 1632 次阅读 |0个评论 | 2012-05-22 10:42:22

   来源:文汇报

    美国南加州大学的一项调查有个有趣的发现:美剧《急诊室的故事》热播时,有一集里医生叮嘱一个被诊断为高血压的小女孩多吃蔬菜水果,结果许多观众跟着学样,还在受访时说,这个情节让他们“更明白了发胖、超重跟高血压的关联,知道要管住嘴了”。

    医疗剧对现实生活,真的有影响。有调查显示,一部优秀的医疗剧热播后,医学院报考率会上升——它甚至影响了年轻人的职业选择。

    5月3日,《心术》开播。这并非国内首部医疗剧,但因为编剧六六的名气,也因为自我宣传“关注医患关系”、“主创人员曾驻守医院零距离体验”等等,一些医生也来了兴趣。不过,看过几集,他们不看了。对《心术》,医生们颇有微词。

    表现收红包、拿回扣,就是“深刻揭示了医患矛盾”?

    朱焜是上海市中医医院医务处副处长,主管的工作中包括处理医疗纠纷。国产医疗剧,他常常边看边生气。

    “几乎所有的戏里,医生们的办公桌都干干净净——居然没东西!可能吗?如果编导真的零距离观察过,我想很容易发现:医生都是‘脏乱差’的典型。难道他们想当然地以为‘医生爱干净’?”朱焜说,医生桌上两类东西是肯定有的:一堆病历和一堆学术专著,做医生就要随时研究病历,一边使劲翻书,把记忆里模糊了的知识点一一找出来温故知新。

    还有,“电视剧里医生交代医嘱,患者永远听一遍就懂。其实在现实中,医生说三遍,患者能听懂一半就算不错了!”处理医疗纠纷多年,朱焜很清楚:医患矛盾常常是医生、病人间严重的信息不对称惹出来的,因此医生每天总有大量时间花在重复医嘱上。他记得有个医生因为话说得太多,门诊后竟站不起来了,一查,“腹肌抽筋”。

    当然他也理解,重复医嘱这样的事情不大适合搬进电视剧,观众会嫌啰嗦;但这件事跟医患矛盾的关系实在密切。

    再有,国产医疗剧都会表现医生收红包、拿回扣,“编导们大概觉得这是在深刻揭示医患矛盾了,可试问,这种事哪个行业没有?告诉你,这不是医患矛盾的关键!”

    在医生们看来,外行不了解、不理解“医学的玄妙”,这才是医患间的根本矛盾。

    什么是“医学的玄妙”?比如做手术,上海就有两大流派,一是法国式,最具代表性的首推瑞金医院,开刀切口小,强调尽可能减少对身体的损伤,也被称作“婉约柔和派”;一是美国式,典型如肿瘤医院,开刀切口较大,强调做得干净彻底、减少复发率,被称为“粗放派”。不同医生也有不同风格,有人追求疗效第一,用药见效快,但反弹也多,1万个病例中可能有2例不良反应,是为“虎狼之将”;有人讲究安全第一,用药起效较慢。

    所以医院、医生不同,治疗方案就有差别,对此内行都懂,但许多患者不高兴:“这个医生怎么跟前一个讲的不一样?”尤其在国内,病患是“自由就医”的,不少人辗转于不同医院、寻找不同医生,容易就医越多越糊涂,容易生疑,疑心越来越重。

    信息严重不对称的“解药”,唯有沟通与解释,但这也难。“现在常说医生们太忙,顾不上跟病人细细解释。其实往深里说,医生骨子里都是傲慢胚子。国外有心理学家早就说过,世界上两类人最讨厌,一是老师,二是医生,他们自恃有知识,觉得既然你不懂,照我说的做就行了,懒得跟你磨嘴皮子……”

    “天性傲慢”、“懒得多说”的医生碰上“容易多疑”、“听不大懂”的病人,怎能不生出矛盾!这个深层冲突,医疗剧的编导听说过吗?

    好的医疗剧,对医患矛盾还真有“缓解”之效

    记者遇到的不少医生,都喜欢看国外医疗剧。

    有的国外医疗剧挺认真地兼做医学知识普及,对病例、治疗方法讲得具体,尽管也不时被专家质疑“不专业”,但一些医生拿它当“学习辅助材料”。朱焜认真地看过两季《豪斯医生》,因为里头讲到各种怪毛病,包含着“误诊”的学问,“多知道点,或许能减少误诊,进而减少医疗纠纷。”

    根据研究,电视剧真的可以充当教育者的角色。美国2007年的一项调查显示,1994年始播的《急诊室的故事》,使公众了解了更多医学知识和自我保健知识——既然医患矛盾很重要的一个诱因是信息不对称,那么医学科普,就有助于缓解矛盾。国外不少医疗剧不避讳专业术语,为了说明一种复杂的疾病及其治疗方法的高难度、创新性,编导甚至不惜打断剧情,插进电脑动画细细讲解几十秒。而国内医疗剧,偏重娱乐,演着演着就演成了男男女女那点事儿,“医疗”成了模糊的衬景。

    有人说,国内编导的意识太局限,“你以为这是在讨好观众?你怎么知道观众不爱被科普?对健康,大伙儿上心着呢!”也有人说,国内编导肤浅而不用功,“做科普多累啊,爱恨情仇拍着脑袋就能编造。”

    医生们更欣赏国外医疗剧“常能揭示一些本质问题,帮观众认识真实的医学”。

    李婉钰是上海交大医学院临床八年制学生,学医8年,追了《实习医生格蕾》整整8年。她印象最深的一个故事,是实习医生奥麦利之死,“我懂得了,医生不是万能的,哪怕医生都救不了医生,医疗技术是有限的。那为什么还要学医?了解技术局限在哪里,努力去突破。而对于病人,关爱和安慰比治疗更要紧。”

    在《实习医生格蕾》中,医生们“没能救活所有人”,而是“三个救活、两个死去”——“这是在跟观众讲残酷的真相:医学是有局限性的。观众明白了这一点,也许就不会那么强烈地把希望当现实。这也可以缓解医患矛盾。”

    《格蕾》里的另一个场景让许多医生难忘:发生了火车事故,送来的伤者中,一对男女串在同一根金属棒上,被刺穿了腰腹部……此时医生有点绝望:女孩的腹部脏器已被刺穿,一旦拔出那根棒子,她马上会大出血而死;如果不赶快拔,那个还有救的中年男子也会因渐渐体力不支而死。“这是个医学伦理的话题。医学上还有不少微妙而复杂的话题,比如临终治疗、善用医疗资源等等。”有研究者认为,应该把这些让医生纠结的两难话题告诉观众,因为他们也可能纠结,比如亲人得了晚期癌症,是不顾一切救治还是让他在最后的日子里尽量少些痛苦?有时病人和家属都是明白人,但家属还是拼命要求救治,不惜卖房子,也不惜亲人吃更多苦头,因为人言可畏、怕被旁人说“不孝”……如果医疗剧或多或少能推介理性的态度,对医患关系的改善,同样善莫大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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